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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三六 文水碑

永徽长歌 祈水 6141 2025-04-05 02:23

  文水,因境内有文峪河水而得名。位于太原盆地西缘,吕梁山脉东麓,东靠汾河,与祁县、平遥相望,西依吕梁山,与离石交界,北与交城、清涂相邻,南与汾阳接壤。

  因为位置的特殊性,文水本身,就扮演着长安的卫城的角色,文水是个小县城,虽然如今大唐今非昔比,这里仍然变化不大,当然,这种变化,只是县城的面积上的变化,地域上的限制,使文水难以向着四方发展,也因为长安在侧,它也不需要发展。所以即使是今天,文水依然保持了大唐建国之初的面貌。

  也许文水这两个字,并不出名,可若说起这里出去的一个人,却会叫人恍然大悟,哦,原来是这里。

  文水是武媚娘的故乡!

  这里李治是来过的,虽然不想记起,可看到这县城如旧的样貌,李治还是在马上默思了良久,在这里,有一种怀念,让人心碎。

  毕竟是跟过自己的女人,李治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,虽然武媚娘与自己的关系,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易,但床边的耳思鬓磨,怎么可能不产生半点感情。

  所以当李治亲自秘密押运了武媚娘的灵柩回到文水的时候,这里的文峪河,都曾经见证了他的默哀和悲伤。李治不是心软的人,可是看到自己女人尸骨未寒,他也不能免俗的痛哭了一大场。

  而如今,站在这里,他的身边,却陪伴着另外一个他深爱的女人。

  杨雁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曲折,但仍然能看得出李治如今的失落和悲伤,所以也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山这水,时而回头望望,深怕后面的几个人追将上来,扰了李治的思绪。不过幸好两个人的马都是良驹,将另外六人,落下了很远。

  仰望天空,仍然有几个如苍鹰一般的黑点在跟着两个人,杨雁不禁松了一口气。

  “走吧,朕带你去见见她。”

  李治说了一句杨雁莫名其妙的话。

  这也难怪,自古以来,哪有一个帝王的妃子,不陪葬皇陵的,武媚娘的尸骨,明面上,还是暂时安葬到了昭陵,哪里想到,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,竟然偷天换日的将她的尸骨,葬到了这里。

  两个人先找到了文水出的天下分店的餐馆,定下了一桌子酒菜,随后李治带着杨雁,离开了文水县城,两个人策马狂奔,奔出了几十里,终于停在吕梁山外。

  行行复行行,经过了曲折的山路,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一处繁花似锦的景致,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,花香袭人,有流水潺潺悦耳,怪石嶙峋,实乃大自然神工鬼斧的奇景。

  在两个人的面前,有一条流量看起来很大的瀑布,这瀑布的落差不高,所以声音虽然轰鸣,但还勉强可以听见人说话。

  李治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的顺着山石组成的路面,径直走进了瀑布。

  杨雁没有想到李治的举动,但也跟着进去了,她看得出,这瀑布后,应该是空旷所在。这里当真是人间的奇景,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李治动手开凿的。

  瀑布后面全是空旷的很,但也一览无余,在无岔路,这里的空间非常的大,看上去,和太极大殿差不多,但可以看出,这里是天然形成,而绝非人工开凿。这样的工程量固然不大,但这样的鬼斧神工,非人类所为。

  令杨雁惊奇的是,在最里侧,隐隐可以看见,有一块非常平整的石壁,这石壁高丈余,壁面如同被老天爷用神斧垂下劈开而成的一般,泛着微微的冷光。

  石壁上无字,空突突的,让人看着,不免升起崇敬之感。

  “在这后面,有朕的女人,一个让朕敬佩,让朕愧对的女人。”

  站在石壁面前良久,李治才徐徐说,虽然声音低沉,但在这瀑布的水流声中,依然清晰无比。

  这里,显然有聚音的功能。

  杨雁从来都没有问过李治以往的事情,她不是问东问西的人,但她也听西越说过一些武媚娘的事情,如今听李治一说,就知道武媚娘原来在这里。

  “皇上,这里是她的墓穴吗,怎么没有碑?”

  杨雁对李治这种举动,虽然费解,但却并不疑心,她只是不太明白李治的意思,但她相信,李治这么做,自然有他这样做的道理。活人她尚且不争,何况一个已经逝去的人。

  “这不是碑吗?”

  李治指着前面光秃秃的石壁,苍然的笑了一声。这声音里,充满了多少的心酸。

  “无字碑。”杨雁喃喃了一声,却不明白,为什么李治会立一块无字碑在这里。

  李治的身影,在这碑面前,显得渺小而柔弱,但他的眸子里,还是透露出那种伟岸的悲怆,这里,是他永远的伤心地。有些东西,只有失去了,才学会珍惜。在这里的每一刻,他的心里,都会流过曾经美好的瞬间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那些蝇营狗苟,勾心斗角的往事,都会散去,而留下的,只有朦胧的美好,越来越朦胧的美好。

  “留下无字碑,是因为有些事情,朕不想让它随着历史而遗失,被上无字,是因为有些事情,只能够记在朕的心中,却不能够写在碑上。”

  每个人的心,都有阴暗的一面,就好像每个人都有影子一样,李治的阴暗面,让他做了许多永远后悔的事情,而这些事儿,随着岁月而渐渐碾落成尘,被风一吹,散在了大唐广袤的土地里。但即使是这样,它还是曾经留下了痕迹,也许这个世界上,只有一个人知道,也许只有苍天知道,但绝对不能否认过,它曾经存在,而且曾经带来过让李治永生难忘的悼念。

  李治无需说些什么,无论是不是杨雁站在身旁,他来这里,只是在为自己的心灵,找一个安慰的借口罢了。

  “皇上也曾经爱过她,那以后,你也会来这里吗?”

  穿过瀑布,使得两个人的身上,都是淋漓的水迹,杨雁说话的时候,发丝上的水滴,滴滴落在石头上,啪啪的将碎裂的声音,融入翻卷的浪花里。

  这一番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愁态,让李治颇为心动,出了无字墓,他的心情,也好了起来,况且周围美景宛如仙境,而面前,正有仙女垂青。

  “当然不会,朕还要修建一个好大的陵墓呢,到时候,你会来陪着朕的,一直到时间的尽头,你会陪着朕的。”

  杨雁将自己的头靠在李治的肩膀上,有些忧愁的道:“还不了解你吗,皇上,你是不会像太宗皇帝那样修建昭陵的,你看,即使是她,你也找了这样的所在,而自己,肯定是要避开尘世的,你想在哪里,我都不管,只要不丢下我,我愿意跟着你。”

  生同床,死同穴,这是一种让时间凝固的爱。

  李治不知道时间的尽头是什么个所在,但他知道,这样的时刻,是他一生之中,最宝贵的瞬间。

  水声轰鸣,两个人的心底,却静谧的兴不起一丝波澜。所有的柔情蜜意,甜言蜜语,都无声的化在这滚滚洪流之中。

  两个人在山中呆了将近一个小时,才策马跑回了文水,这个时候,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,因为比预计的时间回来晚了,准备的饭菜,也没有吃到,两个人也无心吃食了,匆匆找了客栈,休息去了。

  到是中途,几个读书人看到了李治二人,却都没有互相说话,只是尴尬的相互望了望。而杨雁敏锐的察觉到,武旭的眼神中,带着的探究的神情更浓,这种意图对两个人来说,太过危险,若是两个人的身份暴露了,那就不能在如此自由自在的游玩了,而只能回到车驾之中。

  策马走了半天,尤其是山中的来回狂奔,让李治疲惫不已,所以匆匆睡了,而杨雁,却依然端坐在房间的正中,品着一壶茶水,看着窗边的花朵发呆。

 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,这里是文水最好的客栈了,文水虽小,却并不落后,这客栈的面积相当的大,这里的掌柜子,也是唐风组织的人暗中化装的,虽然不清楚住的是什么人,但因为上头的命令,所以不敢怠慢,尽心招呼着。

  这个独立的小院子,是这家客栈中最好的住所了,不但安静,而且地势特殊,适合人暗中保护。

  而杨雁未睡,却是因为武旭刚刚那个眼神。

  武旭这个年龄的人,本来就才冲动,杨雁是过来人,当然知道,一个人的好奇心,绝对可以促使武旭干出些愚蠢的事情来。所以这个时候,她就不能够分心了。毕竟这趟出游,对她来说,意义重大,若是有人破坏,她虽然修佛多年,也要忍不住开这戒律了。

  周围暗中保护的人并不多,但绝对都是高手,武旭虽然是武状元,但毕竟年轻,是绝对不可能走进这个房间的,但杨雁却不想让李治受到打扰,,所以算好了时间,就走出了房间,推开了院子的门。

  这个院子,是客栈的后院,推开的是后门,这里已经是镇子的边缘了,外面只有一间孤零零的柴房。

  杨雁知道,柴房里也是有人的,而武旭,就在远处的树后。

 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,时值初夏,天气中飘荡着炎热的味道。杨雁手指放在自己的长剑的剑柄上,这把剑,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用过了,触手冰冷的感觉,让她的神智一清,周身的感觉,又开始灵敏起来,似乎在这一瞬间,她有回到了年轻时叱咤江湖的时代。

  一个女人,却有着皇者的霸气,这点,似乎与李治,有着某种契合。

  “怎么,有事吗?”

 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,所以杨雁也不浪费口舌,看着武旭耸动的手尖,冷冷的问。

  武旭耸了耸肩,苦笑道:“你误会了,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好奇,想见一见无情剑而已,好像这些年,江湖上,这把剑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。”

  原来武旭是认错了人了。

  杨雁心头松了一口气,但却仍然簇起了眉头,段伶的下落,她自然是知道的,只不过也好像有几年没有见面了,这个小子将自己误会成段伶,索性就将错就错吧。

  杨雁如今所想的,只是掩饰自己的行迹,而让自己这次行程不会受到阻碍。

  “无情剑,我怕你是不会想见了,无知的小辈。”

  杨雁轻蔑的看了他一眼,转身往回走,既然他将自己当成了段伶,那是绝对不敢擅自动手的,就算他在嗜武如命,也不敢冒失的和四大宗师的无情剑首段伶动手。

  果然,杨雁的态度让武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,他到不是不敢动手,无情剑虽然声名显赫,但已经消失了多年了,在江湖上,人的名气不是能够积累的,十年不露面,江湖就会将你淡忘的,武旭记得无情剑,完全是因为自家长辈的缘故,但他却不知道宗师级的高手,到底有哪里厉害了。

  大唐的江湖,早已经随着逐渐冒头的工业革命,和兴起的各种先进的武器装备,而渐渐淡出了历史的舞台,那些或明或暗的高手,都选择了沉寂,因为你的武功在高,也绝不可能敌得过长枪大炮。

  若是以前,江湖人物,还有那么几丝的桀骜不驯的话,如今的江湖人,却已经是平凡的老百姓了,只不过还有很多人,固守着江湖上的准则,希望能留得下一方净土。

  “且慢。”

  看杨雁已经要走进了院门,武旭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,他的声音中微微有些颤抖,那是兴奋的颤抖。

  杨雁心头一沉,又有些无奈,无知的小子,怎么还这样逼我。

  其实最省事的方法,自然是让周围暗中护卫的侍卫解决了他,不管是怎么解决,都绝对不会影响两个人,而杨雁如今,却早已经将这些忘记了,在宫中呆了这么些年,她依然没有习惯颐指气使,习惯让手下人去办事,尤其是这种属于江湖上的纷争,她更觉得,应该亲自了断。

  毕竟以前的她,也算是江湖上的宗师,像她这种人,有很多原则,是不能违背的,你的武功越高,你所要遵守的原则,也就越多。

  “怎么,你还有事吗,我告诉你,如今我可没有时间和你闲聊,另外奉劝你,和你的同伴或者回长安,或者走别的路,不要和我们同行,否则出现了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,你会后悔的。”

  武旭一愣,有些恼怒,这段伶真的是霸道无比,休说是从前,就是现在,大唐可是有官兵和衙门的,就是你是宗师,也绝对没有资格命令我,后悔,难道你敢随便就杀了我不成。

  在大唐,杀一个人,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就算是所谓江湖的仇杀,也是在暗地里进行的,若是有官兵涉足,就要立即退避,若是有官场的人插入,那绝对是要杀人偿命,没有半分的情面可讲。

  看武旭一脸的气愤,杨雁一甩自己的衣袖,淡淡的道:“算了吧,你也是一届武状元了,如今的大唐,已经非你们的天下,好好的在长安等着皇上的册封,不是更好,为国家效力,岂不比在山林之中游荡好的多。”

  杨雁说完这些,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院子。

  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,今天她才发现,念了这么多年的佛号,她心中的杀意,却一点都没有减弱,刚刚那一刹那,她甚至几乎就将剑拔了出来,若是宝剑出鞘,那就绝对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了。

  以往的滥杀,都是江湖的规则使然,可如今太平盛世,李治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,若是他知道自己这么轻易的就杀了人,说不定会责怪,甚至不会原谅自己,哪怕自己的心里,其实只是想追求一份安静。

  武旭愣愣的站在那里,他虽然年轻,可还是能感觉到刚刚那个段伶那种凛冽的杀意,就好像是被浇了一头凉水,他才猛然醒悟过来,这年头,他不敢在随便杀戮,但不代表着别人不敢。刚刚可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。

  不过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,如今他更加确定,这个女人,就是传说中的无情剑首,确定了她的身份,武旭就开始想着离开了,毕竟自己的五个兄弟,可没有半点的武功可言,这种人,都不太正常,还是远离些好了。

  午后的天气因为天空中漂浮的云朵而显得凉爽起来,加之偶尔刮过来的山风,让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李治,感到神清气爽。

 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,那六个读书人,怎么都不见了呢。

  问过店小二才知道,原来这六个人,已经转头回长安了,据说这六个人身份不一般,来了一个大官,说朝廷上有旨,宣回去了。

  店小二是本地人,说这件事情的时候,眼神里都是羡慕的神色,一直懊悔没有央求那几位客官给店上题字,到是掌柜子,是唐风组织中的人,懂得世面,呵斥了几句,将小儿喝走了。

  李治无暇和这里的人过多的接触,这里里长安太近了,若是碰见什么认识的人,可就糟了,虽然附近有人在暗地里布置,但难免百密一疏,好不容易出来一趟,自然要玩个痛快。

  路线没有太多的选择,两个人都决定到了太原之后在改道,所以还是顺着官道南下。

  大唐的官道,本来就是极为坚固的,后来经过了数次的休整,这是一种被夯实了的土层,平整却不甚坚硬,能承受得住马蹄子的踩踏。

  官道上很是热闹,但最多的,就是发榜之后回乡的读书人,这些读书人,都由朝廷上配备的马车载着,这样标准制式的马车,也算是官道上一条亮丽的风景线了。

  两个人的衣着本来就很显眼,加上胯下神骏的马匹,惹得路上的行人都瞩目而视,还好,马的速度不慢,省了旁人搭话的烦恼。

  “也许两个人不是一个好主意,太引人注目了。”

  李治嘟囔着,有些讨厌那些目光。

  杨雁笑了,李治的表情很有意思,就好像有些委屈一样。

  “没关系,过了太原,人就少了,咱们换做马车就行了,如今就将就一下,看他们作甚,你看,周围的景色多美啊。”

  这里地属平原地带,远处的天边,能看见连绵起伏的曲线,西落的太阳的光线变的柔和而有带着几分绚丽,让人所见之下,心怀大畅。

  在皇宫里呆的久了,李治如今有些不适应万众瞩目的感觉,这种感觉,和朝堂上被大臣们看着,是绝对不同的,没有了那种崇敬,到是多了几分探究,虽然李治不承认,可他现在,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慌张,见惯了大世面,如今却被几个百姓看的发慌,这样的事情,李治是万万想不到的。

  做惯了百姓难做官,如今李治算是知道了,原来做惯了皇帝,也难做百姓。

  他如今可不是什么微服出巡,而是将自己化身成为真正的老百姓,去体验一种平凡的生活,这种突然卸下了权力与责任的轻松,还真让他不适应。

  “怎么,不习惯了,那我们走吧。”

  很少看到李治这种表情的杨雁,显然有些好奇,所以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顽皮。

  也许是傍晚的霞光,李治的脸上,也飞起了红晕,看了杨雁一眼,勉强的笑了一下,一拉缰绳,转进了一条小路。

  这是一条田间的小路,非常安静,两个人纵马走了一段,只等到没有任何声音了,才停了下来。

  就在李治要长出一口气的刹那,却听见一个野蛮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庄稼中传来。

  “喂,你们两个,别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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