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飞婉直视着江清的瞳孔。

　　她能看到里面逐渐的变化。一开始她进来的时候，眼中是含着淡淡的愧疚还有一丝她也不明白的其他情绪。而现在，似乎是她察觉到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，所以她的眼神没有在压抑着别的。

　　而是全部都释放了出来。

　　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。

　　曲飞婉的心口微梗，她冷静的望着她，然后一字一句说道：“几天前，我爸告诉我一些事情，他说，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，并且，也不是我养母的亲生女儿。而刚刚，我养母给我打电话，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，不知道许夫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。”

　　江清眼眶微烫的凝视着女儿，手指微颤。

　　她低声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
　　这声对不起像是默认了什么，曲飞婉再也控制不住死死压抑着的情绪。她直视着江清的双眸，似笑非笑、似哭非哭。好一会才开口道：“为什么。”

　　江清抬眸望向飞婉，眼眸里尽是复杂和欲言又止的痛苦愧疚。

　　曲飞婉冷静道：“为什么把我交给她抚养。”

　　江清喉咙干涩：“我…”

　　曲飞婉轻轻自嘲的勾了勾唇角：“若是许夫人有难言之隐，您不应该在S市的。”这算什么？这么多年来原来自己都是被自己的姨母抚养？在一联想刚刚江若雅说的那番话，她眼睛里尽是嘲讽。

　　也对，仔细一算，在自己出生的那个时候许夫人还没有和现在许家掌权人结婚。

　　自己被她扔给她妹妹抚养也算是正常。

　　正巧，她这个亲生妹妹也需要一个孩子来固定她的地位。

　　所以…

　　这算什么？她算什么？交易品么？

　　若不是的话，这些怎么解释？以及，这么多年她的亲生母亲其实一直都在S市，和她一个城市。然后，然后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挣扎，被漠视，遇到危险。也或许，她根本就没有在暗暗关注自己。

　　毕竟对她来说，自己不是她的女儿。而她领养许浣，或许就是为了堵住江若雅的嘴？也让她有一个心安？

　　呵呵……

　　曲飞婉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痛，她努力压下了喉咙处涌起的酸楚和腥甜，目光沉沉的看着江清。

　　江清被亲生女儿用这种目光看的整个人都慌了。

　　她摇着头，语气苦涩道：“对不起小婉，真的对不起。”她手忙脚乱的看着她，想碰触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碰触。此时，这个在商场上手腕狠辣、性格果决的女人在面对女儿的时候，几乎和天下间所有的母亲都没有什么两样。

　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苍白在她脸上浮现出来。

　　她手指微颤的抚去了女儿脸上虽然目光强忍着。但是通红的眼眶却出卖主人的颤巍巍落下的一滴泪水。心疼的情绪在这一刻不断撞击着她的心口。江清从未有过这种心痛。

　　她解释着：“对不起，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。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让给江雅抚养。”

　　曲飞婉眼神微愣：“江雅？”

　　江清点点头，然后她便把过去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告诉了飞婉。并且把她和江雅的身世也一并告诉了女儿。说完这些后，她眼睫毛颤了颤，道：“那时，我找到江雅的时候她跪着求我，她说我要是把你抱走她就真的毁了，一切都完了。我当时念及她是我唯一的妹妹，我心软了。也想着或许你在江雅的身边会过的更好。”

　　毕竟那个时候的江清只是一个单身女人。

　　一个未婚单身母亲的女儿，自然要比一个正常婚姻家庭里出生的女儿要幸福的多。再加上江雅不能生育了，所以她除了如她所说的加倍疼爱自己的女儿别无他法。

　　所以她就同意了。

　　至于妹妹嫁给的那个人竟然是曲家的曲国忠，她其实是不清楚的。否则的话，这些年她怎么可能会不去关注自己的女儿？

　　只可惜江若雅藏得很好。

　　哪怕嫁给了曲国忠成为的曲家的夫人，她也很少出去交际。

　　就算是她交际了，也和江清那个时候的身份不符合，所以两人也遇不到。只是，在遇不到，也是有可能的。毕竟每年宴会那么多。要不是后来因为许浣的事情她起了疑心调查，怎么也查不到原来一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妹妹竟然是在S市。

　　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。

　　曲飞婉听完江清的话，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动容。

　　她低垂的睫毛掩盖住了她大部分的情绪，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好半晌后，里屋传来了孩子的哭声，曲飞婉才像是被开启了开关一般。她转过头就朝着里面的病房走去。

　　江清在原地顿了顿，终究她还是没能抵得过自己心中的渴望，也跟着走了进去。

　　她真的很想，很想看看自己的外孙女。

　　躺在儿童车上的瑶瑶感受到了母亲那熟悉的气味，她顿时不在哭了。大眼睛里积蓄着厚厚的水雾，她扁扁嘴，然后在妈妈抱起她后她依赖的在母亲怀里蹭了蹭。

　　江清后面眼巴巴的看着，一点都不敢靠近。

　　瑶瑶被曲飞婉抱在怀里，视线自然是看到了曲飞婉身后的江清。

　　对于陌生人瑶瑶似乎很是好奇，她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好奇。

　　江清的心仿佛在刹那间融化了一般。

　　她看着这个孩子，思绪不由自主的飘了很远很远，透过这个孩子，她仿佛看到了飞婉小的时候的模样。那一瞬间，江清的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轻微的笑意。

　　女儿被身后的人吸引，曲飞婉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。

　　她看着一起跟着自己进来，仿佛想看看自己女儿，也想和自己在说几句解释的江清，眼神里没有半分的波澜。

　　她淡淡道：“许夫人，不早了，您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去吧。”

　　江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
　　她看看飞婉，又看了看她怀里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家伙。

　　心如绞痛一般。

　　她知道自己最好的情况是离开，让小婉自己一个人待会。哪怕她多想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，此时她也必须要离开。